乔麦可以部份时间在一所基督教大学Houghton College) 教神学, 并在当地 Houghton Wesleyan Church 投入教会生活与事奉。本文取材自他的一篇作品。
妻子吉尔接受她的工作是个正确的决定,但是如果我不能养家那麽我是谁?我到底还是不是一个男人?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可以说生下来就是一个平等主义者。我的祖母是一个深受学生爱戴的大学教授,尤其是女生受她影响很大,她鼓励她们探索和发挥自己的才能;我的父亲和母亲在家共同承担领导责任;我的教会领袖团里也有富领导才能的女性。神学院毕业後,虽然我想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却鼓励妻子吉尔先追求她的梦想,两年後我才一边牧会一边继续我的学业。
当吉尔要去一所大学(我们的母校)做数学老师的时候,我对放弃牧会一点也不为难,虽然在某些层面上也有些不容易。一是我当时任职的教会非常好,不是很多第一次做牧师的人都能有的;二是我要离开我所生所长的地方。不过我对放弃有工资待遇的职位而去面对未知的前路却真是没有任何抱怨,我觉得我完全可以去不同的地方找兼职任教的工作,说不一定也有全职工作的机会出现。何况,我还可以在家照顾我们的孩子——当时三岁的格蕾丝和一岁的杰克。这对一个渴望深化自己男女平等信念的绅士来说,实在是蛮好的一种情况。
然而,一个铁灰色的十一月上午,吉尔去上班了,我却在家痛哭起来,像一个歇斯底里的家庭主妇。对此我自己也感到万分惊讶!吉尔去接受终身教授的评定,去享有成人间的交谈,我却要面对着争吵的孩子丶肮脏的碟碗和尿布。难道这就是我的「真正」角色吗?最痛苦的是,虽然在头脑中我知道我的生活是很有意义的,妻子对我的支持也很感激,我的心却感觉不到,相反,我总有一种被忽略的感觉,觉得不能融入我们的新社区。
怎麽会这样呢?记得刚跟吉尔约会的时候我就问她如何看待女性事奉的问题。她说从来没有想过,而且觉得这样问一个刚结交的女朋友实在有点奇怪。但我很严肃认真地看待男女平等, 且认为我的女朋友也必须有同一个心志。其实我并不在乎她是否拥有某种领导的地位, 重要的是她应该从这样一个观点与角度来看自己和世界。
但是多年之後,在那个个铁灰色的十一月上午,那场不由自主的痛哭使我意识到,我其实并没有在心深处懂得圣经的平等原则,我只在理论上拥抱了夫妻相互顺服的观念而已。显然,圣经里的平等信念必须出自内心, 且在生活中实践出来; 不能只靠两代传承, 或夫妇为了息事宁人而彼此容忍而矣; 夫妻要真正互相顺服, 必须学会真正放下自我的愿望。
我从鲁益师 (C.S.Lewis)的作品《极重无比的荣耀》(The Weight of Glory)更明确地认识到这一点。他在阐述理性(reason)和直觉(intuition)的不同时说,理性的结论可以通过论证来改变,而直觉则不能。我们常因发现了新的事实而改变我们的看法,也常被别人的推理所说服,但是,这些东西却不能改变直觉——一种基本的丶本能的感觉。我们的直觉比推理来得深刻,我们的直觉是在幼年时从父母或所景仰的人那里承受的,要改变它的唯一办法就是通过纪律和操练,鲁益师欢愉地称之为「将欲望置於死地」(mortification)。以禁食为例来说: 有些人以狂吃来解决无聊丶焦虑丶孤单等问题, 结果陷入发胖的烦恼; 他们被迫使用禁食这个更健康的办法来纪律自己, 才能从捆绑中释放出来。同样道理,我们对付一些有害的欲望, 也可以通过「置於死地」的操练来产生新的样式。如此,我们才能从心里明白本来只在头脑中知道的东西。
鲁益师的洞见帮助我理解了我内在的矛盾。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和薰陶使我在理智上有了圣经的平等观,另一方面也让我吸收了很多关於「我是谁」的重要信息。很早我就领受了全职事奉的呼召,教会老一辈人, 包括我的父母为此感到很高兴。我从小就明白我有份特别的工作要做,这份工作不仅被我生活圈子里的人所认同, 而且对世界也有一个重要的贡献。我还在学校中学到了自尊自强,我知道长大後我应该充份发挥我的潜能,做我想做的人。後来在青年团契, 这个信念更强了,老师鼓励我们充分使用上帝所赐的恩赐,不要让任何事情扯住後腿。然後我去了大学,读到一些伟人的故事,他们不仅知道上帝对他们一生的计划,而且这些计划总是跟某个职业有关。再後来我上了神学院,懂得了事奉中责任与界线的重要,学习了如何不要让人利用你,如何与固执莽撞的会友相处等。
这些功课在一定程度上都对,也都重要,但同时它们也落实到了我直觉的层面,让我觉得工作——尤其是基督教的全职工作,是我的第一呼召,我要充分发挥我的潜能,设定健康的界限并加以练习。毫无疑问,这样的直觉跟我作为男人的身份也紧密的连系在一起。同许多男人一样,我很少想像到自己会因为照顾家庭而耽搁自己的职业生涯。我身份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就是跟适合我的职业联系在一起的。
於是,我的内心产生了不和谐。一方面我知道吉尔去拥抱她的新工作是正确的决定:这是极好的职业机会;这个地方我们都很喜欢;我也可以在大学兼职教课跟学生互动;我们的孩子会在这里很好地成长;我还能以一个不拿报酬的会友身份更好的为当地教会服务。但是另一方面,我的内心在为我的身份挣扎:如果我不能积极地丶全职地使用我的牧会恩赐,那麽我是谁?如果没有一个正式的职业,那麽我是谁?如果我不能供应我的家那麽我是谁?我是一个牧师吗?我是一个学者吗?还有,我是一个男人吗?
一个冷冷的事实是:如果我不能最终从这些问题中挣扎出来,我不可能是一个平等主义者。
我可以是一个理论上的平等主义者,拥抱平等就像拥抱一个文化记号,标明我比其他基督徒强。但事实是,如果我不能顺服我的妻子和家庭,我不可能是一个真正的平等主义者。如果我继续做「职业」的奴隶,就不可能作一个合神心意的丈夫, 或作合祂心意的人。我受的教育虽然很健康,但是它不全面,它没有教导我如何正确地看待自己;没有教导我在婚姻或其它关系里,顺服实际上是很正常丶很重要的基督徒品格;我们其实远远大於我们的成就, 大於我们的职位和职业。
顺服的实践改变自我观, 使我们能没有保留, 全然投入另一个人的生命, 真正明白做仆人的意义, 正如基督透过顺服, 全然进入人类的生活一样。无论男女都极需要操练顺服, 但在我们的文化里, 女人似乎比男人容易掌握这个美德, 我作为男人, 实在要费很大的劲才能学会。我错误的自我观「直觉」不能用理性来改变, 只能透过不断的操练顺服。
哭完我就站了起来,嘲笑自己一番,继续我「家庭主夫」的工作:安慰做噩梦的杰克;烤蛋糕(在吉尔的帮助下有所体会了);亲格蕾丝碰伤的地方;给孩子读故事,读故事,读故事;拭他们的鼻子和屁股;亲吻吉尔并送她出门去拥有我想拥有的生活;劝解孩子因最荒诞的原因而起的争吵;计算孩子要吃几口芥兰才能吃饼乾……
这些是我现在必须学的东西。我想有一天我会知道——真正地从心里知道,什麽叫做平等,明白怎样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本文經作者授權刊登,原文请看:Jordan, Michael.“Home Schooled:(Re-)Learning Mutual Submission.”Mutuality – the Voice of Christians for Biblical Equality, Summer 2011, Volume 18, Issue 2, page7-9.